老俞胡说//原创首先//迷失了的北大方正和海南航空

平生一片心，不因人热；

文章千古事，聊以自娱。

一瞬眼，

人生已走过大半。

这辈子，有遗憾，有失落，

更有回不去的过去。

曾经，我们年少过；

曾经，我们意气风发过；

曾经，我们也激扬文字

……

所有的一切都化为

——今天的《老俞胡说》 

一、南方和北方的两只蝴蝶

二月下旬，北方还是冰天雪地，南方已是春寒料峭。

从武汉飞出的蝙蝠还在肆虐着全国人民。人们心中想着的只有二件事：迎春花早点迎风飞扬，新冠早些离我们远去，让我们尽快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互联网上传出消息，中国产业的天空上突然间出现了二只黑色的蝴蝶：一只在北方，一只在南方。在北方的是有着汉字激光照排之父之称的北大方正集团，南方的则是在中国航空界发展最快、最具活力的海南航空。在这个病毒肆虐的早春二月里迷失了。

    2020年2月18日方正集团发布公告：由于未能清偿到期债务且明显不具备清偿能力，2月14日北京银行向法院申请对方破产重整。7天后，即2020年2月25日，北京市一中院裁定受理申请，并指定北大方正集团清算组担任管理人。自此，这家始于科技创新，历经三十四年风雨的中国校办企业龙头老大即将被画上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面对此情此景，如果北大方正的技术决策人和创始者王选院士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同样是2月，2020年2月29日下午，海南航空官方宣布：海南省人民政府牵头成立了“海南省海航集团联合工作组”。联合工作组将全面协助、全力推进海航集团风险处置工作。联合工作组组长由海南省发展控股有限公司董事长顾刚担任，常务副组长由海南洋浦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会主任任清华担任，副组长分别由中国民用航空中南地区管理局副局长李双臣、国家开发银行信贷管理局副局长程功担任。

二、北大方正和海航的前世今生

    北大方正由北京大学于1986年投资创办，王选院士作为技术决策者和奠基人在北大方正成立之初就给出了定位：掌握国内外汉字激光照排的科技因素，使之成为汉字拥抱计算机的时代巨人。

    不出所料，到上个世纪90年底中后期，北大方正的汉字激光照排已占领国内报刊出版业90%以上的市场，在海外中文排版系统上也占据了80%的市场份额。

    进入新世纪以后，北大方正更是高歌猛进，在2009年前后，北大方正的利润占据中国校办产业合计利润的60~70%，令左邻右舍难望其项背。

    2019年，北大方正在中国企业500强里名列第138位，中国电子信息百强企业中排名第5。但不幸的是，2019年前三季度，北大方正亏损24.69亿元，归母净利润亏损31.9亿元。截止2019年三季度末，北大方正总负债3029.51亿元，资产负债率高达82.84%。

    海南航空的全称为“海南航空控股股份有限公司”，1992年10月完成股份制改造，后来在陈峰等高官的神运作下，这家实实在在的国有企业变成中国首家国有民营的航空企业。

    1993年5月，海航开始践行“店小二”精神，在真诚服务旅客上有了新的创新，董事长陈峰甚至在空中为乘客倒茶，这一亮点直击当时中国民航业“服务差”的痛点，给全国民航业带去一道既新又奇的风景线。优质服务、服务至上也成了海航的传说和经营的最高标准。在此精神的光照下，海航也连续9年获“SKYTRAX”奖（全球最佳航空公司奖，此奖被誉为航空业的奥斯卡奖）。

    凭借至诚服务精神和快速扩张的理念，海南航空成为中国发展最快、最具活力的航空公司之一，致力于为旅客提供全方位无缝隙的航空服务，成为中国四大航空公司之一。

    2019年，海南航空在中国民营企业500强中以6000多亿元的营收仅次于华为，位列第二；并且再度上榜“SKYTRAX全球最佳航空公司TOP10”榜单，排名上升至第7位，旗下海口美兰国际机场为全球第8家，国内首家（港澳台除外）“SKYTRAX五星级机场”。

但自2018年开始，海南航空陷入流动性困境并引发经营性困境，如今负债7000亿元，主动请求当地政府介入。至此，在国內航空界被誉为“佛系掌门人”的陈峰估计再也无心在飞机上“打坐”了。   

去年还风光无限，转霎间却残阳如血。谁能想象北大方正和海南航空，一个是中国高科技、体制内企业的典范，另一个是中国航空服务业的创新引领者，却同是天涯沦落人。

三、资本的贪婪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早就指出：“资本家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象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大胆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挺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北大方正和海南航空在上市、资本运营、股权改造及并购过程中，其暴露出来的贪婪是相当淋漓尽致。

    北大方正的贪婪始于2001年，那一年王选院士在内部争斗中退出北大方正，新掌门人魏新从引入“凯地系”的灵魂人物李友和张海开始，便将北大方正推向“贪婪”的万劫之路。李友和张海不但改变了北大方正和魏新的企业价值观，也埋下了今日破产重整的种子。

    从2002年开始，北大方正便踏入了“买买买”的疯狂发展之路，什么浙江证券、民族证券、成都商业银行、苏州钢铁集团、西南合成总厂，以及医疗健康和智慧交通等等企业，都不在话下，一副财大气粗、舍我其谁的架势，在资本和产业市场上横冲直撞。而反观其立身之本的IT产业、激光照排技术、电脑等实业、则在资本面前乖乖缴枪投降。

    凡是沾手资本运营的人，可能99.99%不愿再做又苦又累的实体产品经营，就在这种近乎疯狂的买买买中，魏新受到的教育和感染是前所未有的，北大方正从依靠潜心基础研究到科技成果转化的发展模式实在太苦太慢了。

    而海南航空在资本运作上比北大方正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买买买模式在2015~2017年达到了顶峰。2016~2017年两年间，海南航空的净投资达到5600亿元，以1300公里的京沪高铁总成本2200亿元计，海南航空相当于在两年间修了2.6条京沪高铁，什么希尔顿酒店、德意志银行统统收入囊中。

    2017年，海南航空的总资产和总负债均创下历史新高，据其年报透露，其总资产为1.23万亿元，总负债为7365亿元，分别是2008年的39倍和34倍，这就意味着在2015~2017年三年间的大肆并购，再造了三个海南航空。

海南航空在2008年就确立了八大业务板块，航空、旅业、商业、物流、实业、机场、置业、酒店。2012年8月优化为航空、物流、资本、实业、旅业五大板块，2009年，海南航空旗下公司发展到200家，2010年发展到311家，2011年6月则发展到700家。

就在前几日，海南航空董事长陈峰如是说:“总而言之，我们自身没有准备好，所以就出现了之前‘买买买’，没海航不能买的；如今又‘卖卖卖’，又创世界处置资产之最，我们已处置了3000多亿，在这种跌宕起伏当中我们深刻反思。”

    在暴利和构建企业帝国的欲望驱使下，北大方正和海南航空忘记了起家的实体企业，根本不顾产业之间的关联性与能力的互补性，一个个独立产业和新企业建立起来，但企业的核心能力不断受到侵蚀，导致两家企业在虚拟的资本及妄想的世界中一路狂奔。

四、多元化的不归之路

    靠汉字激光照排技术起家的北大方正为何要走上多元化发展之路呢？创始人和技术决策者王选在2001年的内部争斗中出局时留给北大方正两块核心资产：激光照排和电脑。

    但当他出局后，新掌门魏新当即以三句话宣布实施多元化战略：“激光照排一年才几个亿的销售收入。”“我们的电脑销售收入比较大，一年才几十亿元，但那是高新技术企业吗？”“我从来不认为电脑公司是高新技术企业，因为核心技术都不掌握在我们手里。”

    从此，北大方正经过三年的转型，已从一个高科技公司变成一个全新的金融控股财团，什么地产商贸、金融证券、智慧城市、智慧医疗、智慧交通甚至连高尔球场、矿山、建筑都纳入自己的经营版图，最终形成了IT、医疗医药、房地产、金融、大宗商品交易、职业教育等几大板块，似乎忘记了“有限多元化”的原则，也似乎不记得魏新讲的“我们是北京大学的企业，不做民工，也不做违反我们价值观的事”。

    再来看海南航空，在多元化道路上丝毫不比北大方正落后，甚至步子迈得更大、更快。

    2001年前后，大多数经常出差的人都会发现，国内许多城市的四、五星酒店都冠名为“海航**酒店”，从此开始，海南航空已不是仅仅从事航空服务的海南航空了，也意味着海南航空在多元化道路上将开始一路狂奔。

    海南航空董事长陈峰的“超级X计划”是一个“以多方融资为支撑、以快速并购为主要手段的多元化扩张之路”，而“超级X计划”的核心是：2020年海南航空营业收入要达到8000~10000亿元，进入世界500强，2030年营业收入要达到15000亿元，进入世界50强。

    众所周知，企业并购并不是买完就万事大吉，还必须进行多方资源的整合调整，但海南航空似乎只顾买，不管整合，“重并购轻管理轻整合”。结果导致各业务版块及旗下企业各自为政，各种风险逐渐累积，资产负债率从2006年的56%上升到2012年79%，超过国际公认的安全界限近20%，为今天的结局埋好了炸药。

    但令人欣慰的是，海南航空掌门人陈峰在2019年终于明白了多元化带来的巨大风险，作出了深刻而沉重的总结：“认为自己什么都能干，什么都可以干时，祸就已经埋下了。”他坚定地表示：“我们海南航空就是聚焦航空主业，非主业的，不留悬念，再盈利也不要！”

虽然有点晚，但中国人总是说：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不知现在尚在羁押中的北大方正原董事长魏新对陈峰的话作何感想。

五、两只蝴蝶会变成一群蝴蝶吗

    惠普公司第四任CEO Lewis Platt在总结美国300个倒闭企业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些企业都不是饿死的，而是撑死的！

    与世界500强相比，我们中国的企业绝大多数不大不强，只有极个别企业仍依赖本土市场大而不强。

在世界商业史上，所有实施多元化战略的企业及决策者，最初都会信誓旦旦：认为只要有资本有梦想就能径情直遂，我在甲行业成功便可在乙行业同样成功，但往往绝大多数都是以悲剧收场或退场，究其原因只有一个：隔行如隔山，行业间的核心能力迴异！

    改革开放以来，过度多元化给中国企业的伤害是深刻而巨大的。以软件起家的原巨人集团，开始与微软创立之初的产品和经营条件十分相似，微软生生不息成为了全球霸主，而巨人在多元化道路上计算机软件、硬件一起上，房地产、保健品、化妆品同时进场竞争，结果轰然倒地。

绍兴的精功集团也是如此，本来他的钢结构已做到了极致，北京鸟巢留下了他的身影，但上市以后，随着对资本贪婪的热度大大增加，在多元化道路上发展成为钢结构，装备制造、绍兴黄酒、汽车制造、通用航空服务、房地产开发等多头并举的格局，最终在2019年7月违约暴雷，公司或将减资破产。

但像华为公司，多次婉拒地方政府给予的土地，不进入利润可观的房地产行业，任正非的投资逻辑是：专注通讯设备主业，不做多无化跨界投资，其定力可见一斑。

    今天的腾讯和阿里等众多互联网企业在多个领域大展拳脚，也同样狂奔在多元化与资本贪婪的道路上，但请马化腾、马云们千万不要忘记，互联网企业也是企业。是企业，就要遵循商业规律，规律就是理性、就是常识。也请所有的企业家们记住：多元化身前的荣光背后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南北方的两只蝴蝶会变成殃及全国一群蝴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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