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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我爹这一摔，我大概率要陪着胡小鸿在家学习。我爹住院治疗，这个暑假基本上会非常忙碌了，再就是，今年的储蓄计划基本泡汤了。护士们的服务态度很热情，她们对业务技能的掌握和语言表达能力，显然超出了县级医院的水平。她们总是能微笑服务，千方百计地让患者和家属们感到心情放松。胡建宾和夫人赶到了病房看望我爹。我、胡记文、胡建宾是同岁，属于同村的发小。我们回忆起童年的趣事和近年来的糗事。其中，最典型的败兴事儿是——胡记文喝多了，晚上去踹胡建宾的家门，偏赶上家里没人，家里养的小狗汪汪叫。胡记文一气之下，随手捡起一根棍子，抡起来，剥夺了小狗的生命。胡记文为人热心、仗义，但是喝多了就容易出事故，“喝醉后要了狗命”经常被我挂在嘴巴，用以敬告他今后不许喝酒。20多年前，胡记文曾醉酒后骑摩托车发生车祸，差点要了他的生命，据他说，摔倒后，地上留了一滩血迹。也就是那一次，我闻讯后一大早就从邢台赶回县医院，带着2000元看望他。眼前的胡建宾穿着整齐，但他的裤子上的腰带原主人是我。去年，我在拼多多上买了3条腰带，被胡建宾来我办公室串门时发现，他竟然想掠走2条，被我硬是拽回来一条。主治医生王医生、郭医生来到病房，我迎上去，告诉他们，我们兄妹3人今天都齐了，可以填写我爹做手术的保证书，办理相关手续了。王医生领着我们到医办室，向我们详细谈了我爹做手术的各种可能性，有一定风险，花钱要多，有可能会出现各种意外情况，我们都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出现不良后果，我们家属不要与医院和医生产生纠纷。王医生把我爹手术后的各种情况都说得蛮严重的，我听了有些心沉：一是我爹有可能预后不好，病情加重；二是如果在ICU长期住起来，我手头准备的10来万，不知道够不够呢。接下来，郭医生提供了保证书范文，让我们详细阅读。我们表示同意后，我和妹妹各自手持一支自动笔，抄写了两篇保证书。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写这么多字了，写得有些歪七扭八，而且手指有些酸。
写完保证书，郭医生又领着我们兄妹三人到了医务科。从10楼下到2楼，走的还是医生专用电梯，饶是如此，这条路貌似好长。进了医务科办公室，眼帘下是几张桌子和几条椅子，显然，这是一个经常进行医生和家属谈话的场所。我拖出一条椅子，坐下，向医生示意，开始谈话吧，我们准备好了。郭医生再次提及我爹手术可能发生的各种后果，如果出现不良后果，希望家属和医院、医生不要产生纠纷。此时，我亮出了一个20多年科级干部的语言表达能力。我说，作为患者家属，我们已经清楚地获悉患者手术后可能发生的各种不良后果，在此，我们兄妹郑重表示，不会做出任何不礼貌的动作，不会发出有损医院和医生形象的任何负能量。接下来的手续就很容易了。我首先在某个栏目里填上我们的意见——要求手术，愿意承担任何不良后果。随后，我和两个妹妹依次签字、摁手印。
出了医务室，我感觉到这一套仪式弄得有点严肃，但它又是手术前的必要手续。我对郭医生开玩笑说，我觉得刚才的保证书该补上一条——如果患者家属被吓出心脏病，主治医师需要担负全部责任。我们大家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大妹妹说，在手术前，医生肯定要我们做好心理准备，万一出现不良后果，我们也能接受。我心想，真不知道有怎样的结果等候着我爹，不管怎么样，反正已经下决心了，不做手术，就没有病情好转的可能性。回到病房，继续坐下来聊天。我爹絮叨着，怎么去了大半天也不回来。我妹妹在他耳边大声说，签协议了，写保证书，医生怕你做手术出危险，要是出了事儿，不能跟医生闹纠纷。面对生死考验，我爹表现得非常坦然。我对他说，这个手术必须要做，否则你余生就要瘫痪在床，做手术肯定能改善你的身体状况，闺女管伺候，小子管掏钱，你到时候可得争口气，尽量在ICU少呆几天，一旦昏迷不醒，耗下去，真的很危险。
我揣摩了银行卡的余额，月底还有一个10万存折到期，届时手头上已经超过20万了，大概率能坚持一段时间。如果坚持不下来，妹妹和儿子都能先补上一笔钱，我还有几个存折，到期后再补上。钱是人的胆，为了老爹不至于高位截瘫甚至丢掉生命，我宁愿赌上一套房子。我对胡记文说，关键时刻见真情，未来一段时间，你就替我分忧解难吧，我体力不支，急得、忙得都上火了，给你多少报酬暂时不议。胡记文说，我是热心人，平常给人帮忙多了，这次我一定坚持到底，哪能要你的报酬呢？胡记文提及，因为他日常经常助人，当年他家盖房时，呼啦啦去了240个帮手，来自周遭的19个村庄。这些人都不要报酬，大家一起上，一天就把房子盖起来了。中午，大妹妹去食堂买饭回来，两个妹妹在病房里吃饭，我和胡记文取了医院食堂。餐厅的饭菜不少，胡记文吃了两盒米饭，我给他要了一盒红烧肉土豆，我自己则吃了一笼包子和一碗凉粉。胡记文觉得饭费太贵，我说这是正常的价格，你敞开吃。吃了午餐，我又给饭卡充值300元，告诉胡记文，你放开吃，帮我伺候老人，你对我爹是救命之恩，必须吃好吃饱。因为已经有两个妹妹和胡记文伺候着我爹，加上我还要值班，午餐后，我再也没有回到病房，直接回到单位。我叮嘱好另一个小同事注意接听办公室电话，就躺在办公室值班的床上，很快入睡。等醒来，已经是四点多了。起来后，洗洗脸，就敲打这篇文章。妻子在微信中告诉我，她的侄子和外甥来了，想安排几个孩子去北京玩几天，被我断然拒绝。我说，坚决不同意，你的侄子和外甥分别完成了高考和中考，胡强已是高三，我们耽误不起时间。妻子说，三天就行了，让孩子散散心。我说不行，大热天，火车票都难买，就是不能去，如果你非要让孩子去，我管不住你，你随便安排吧，但我已经摆明了我的观点。很多家长都是这样，日常鼓励孩子刻苦学习，学习非常重要，但一旦面临着某种诱惑，孩子的学业就变得不那么重要，觉得耽误几天问题也不大。有时候，妻子坚持要做一件事，我也无可奈何，只能表明态度后，由着她去安排。
透过书房的摄像头，我看到了胡小鸿依然在独坐书桌前写暑假作业。我通过摄像头的语音通话告诉他，不许去北京游玩，高考结束后可以周游全国，但现在必须学习。妻子说，外甥来了，在家里呆几天，准备把一些东西搬到另一个电梯楼的两居室。我说，你安排好你的生活，我眼下伺候老爹，顾不上家里的事儿，但有一条必须坚持，无论怎么折腾，就是不能耽误胡小鸿的学习。这个暑假我将过得异常艰辛和劳累，我爹治疗效果如何，令我寝食不安。不过，这些年有了些积蓄，眼看着我爹已经接近高位截瘫，我们兄妹下定决心，必须力争有个尽量好的结果。不管活成什么样子，都是生活中的寻常风景。即便是出现不幸，也不要抱怨命运的不公。任何的苦乐和成败，其实都掌控于自己手中，竭尽全力之后，那就随遇而安。如果撑不住，大不了放弃。任何选择都有对应的筹码，愿赌服输，一直我老胡的个性之一。—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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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17 05:00:00
